唐代茶业的长足发展,也极大地促进了自身的建设,在隋代或唐代初期以前,茶叶最多只能说是一种地区性的生产或文化。至唐代中期以后,随着茶业的发展,茶就成为一种全国性的社会经济、社会文化和一门独立的学问了。
茶叶作为全国的一种社会经济,除其所具有的商品性内容外,主要反映在茶税的课征上。在唐代中期以前,种茶、买卖茶叶,不征收赋税,唐中期以后,由于茶叶生产、贸易发展成为一种大宗生产和大宗贸易,加上其时安史之乱以后,国库拮据,征收茶叶赋税,由筹措常平仓本钱,逐渐演变成为一种定制。
茶叶由不税到税,从国用的角度来看,也就是从一种自在的地方经济,正式被认定和提高为一种全国性的社会生产或社会经济。在唐代以前,我国南方一些地方饮茶、种茶的历史虽然已很久远,但是还没有撰刊过一本茶的著作,也就是说,其时茶还没有形成为一门独立的正式学问。至唐代中期以后,应茶业发展和社会上对茶的知识的需要,出现了陆羽《茶经》等一批茶叶专著,使茶在成为全国性生产和经济的同时,也以独立的崭新的一种学科和文化,展示于世,彪炳千古。
茶之有书,是从陆羽著述开始的。陆羽的《茶经》,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茶书,其问世,不但具有把茶提高为独立的学科这样划时代的意义。而且,开创了我国为茶著书立说的先河。千百年来,后人不断以陆羽《茶经》新篇,使我国传统茶学不断得到了发扬光大。陆羽嗜茶,精于茶道,其关于茶的著作,除《茶经》以外,还有《茶记》三卷等。唐代的这些茶书,从生产和品饮茶叶的不同方面补充《茶经》,建立了我国最早的传统茶学,比较全面、客观地反映了唐代茶的实际和知识。
饮茶还如同煮菜喝汤一样,在《茶经》面世以后,对茶叶文化、茶叶生产、茶具和品饮艺术,开始重视和日益讲究起来。这也就是说,在唐代中期,随着我国茶业和茶学的发展,茶叶文化本身,也有了一个很大的发展。
先以茶具来说,在陆羽《茶经》中,现在所说的茶具称为"茶器",茶具是在饮茶发展的一定阶段上,才从一般饮具炊器中独立并发展起来的。早期烹饮茶叶的器具,和日常餐具是通用不分的。后来,经济条件较好的一些人家,为了适应经常饮茶的需要,在待客和经常喝茶的地方,专门固定陈设套,这才形成正式的茶具。
据报道,在湖南发掘出土的数以百计一模一样的唐朝茶碗中,有一件在碗内底部,竟特别烧制有"茶碗"两字。很明显,这只碗,就是专门用来作茶碗的,从其时茶还书作"茶"来看,这只碗,又无疑是唐代前期的产品。
茶具和茶叶的制作、饮用一样,在陆羽之前很不讲究,是经过陆羽在《茶经》中点染以后,才普遍重视和讲究起来的。对于茶具的讲究,在晋代就有些重视,但是,汇集和比较各地茶具的优劣,设计一套实用完备的茶器,还是始自陆羽。陆羽在《茶经》中,共列了28种烹饮茶叶的器具和设备,除对每种器物分别述说它们的功能和作用外,还对制作的具体用材、尺寸和工艺作了详细的说明。
陆羽提出的这套茶具,考虑非常周全。如其存放这套茶具的设施,就根据不同场合,设计了具列和都篮二件。所谓"具列",也就是竹木制作的用于室内陈列茶具的茶床或茶架;则是用竹篾编制的存放这套茶具用的篮子。
这就是说,陆羽精心设计整理的这套茶具,不仅奠定了我国古代茶具的基础,而且也极大地促进了我国茶具生产的发展,唐时有些重要茶具,还出现了一定的专业生产,并形成了各自的著名产地。
唐代茶叶文化的发展,还突出反映在社会上享用茶叶的人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会享用,概括地说,就是茶叶的价值观,得到了空前的提高。唐著名诗人元稹,曾写有一首一至七字《茶》诗,其云:"茶,香叶、嫩芽;慕诗客,爱僧家;碾雕白玉,罗织红纱;铫煎黄蕊色,碗转麴尘花;夜后邀陪明月,晨前命对朝霞;洗尽古今人不倦,将知醉后岂堪夸。"这首茶诗的内容中,除对茶的特点、加工、烹煮、饮用、功效作了全面概括以外,还特别提到爱慕茶叶的"诗客"和"僧家"。应该指出:唐代上至帝王将相,下至乡闾庶民,茶叶之所以成为"比屋之饮",的确与其时社会上的达官名士、高僧仙道在诗文中的赞颂、倡导是分不开的。
在唐以前,茶的诗文很少,唐代特别是中唐以后,茶诗和提到茶的诗句,急剧地增加了起来。如唐时著名诗人李白、刘禹锡、白居易、孟浩然等等,无不嗜茶,也无不遗有众多吟咏茶叶的诗句。这些诗文,如吕岩诗句所形容,"通道复通玄,名留四海传",一方面把茶叶宣传成了无人不知、无人不好的日常生活用品;另一方面,也极大地开拓和提高了茶叶文化的精神意义。
如在礼仪方面,通过鲍君徽的《东亭茶宴》、王昌龄的《洛阳尉刘宴与府县诸公茶集天宫寺岸道上人房》以及钱起的《过长孙宅与郎上人茶会》等诗,可以清楚地看出,唐时在客坐敬茶的基础上,进一步创造兴起了以茶为集,以茶作宴和以茶设会的集体活动形式。
这种形式,如诗僧皎然《晦夜李侍御萼宅集招潘述汤衡海上人饮茶赋》所吟:"晦夜不生月,琴轩犹为开;墙东隐者在,淇上逸僧来;茗爱传花饮,诗看卷素裁;风流高此会,晚景屡裴回。"这实际上是我国或世界茶道的滥觞或雏形。茶宴、茶集和茶会,已从一般的待客礼仪,演化为以茶会集同人朋友、迎来送往、商讨议事等等有目的、有主题的处事联谊活动。
在这些茶宴或茶的集会上,与会者一方面"茗爱传花饮",欣赏茶的色香味形,一方面"诗看卷素裁",相互赋诗言志,作画抒情,从饮茶的单纯物质享受,进一步扩展到茶会的精神享受。日本茶道的要义,是所谓"和、清、敬、寂"四字。其实,在唐人的诗文中,很多也是推崇、追求这样几点。
如白居易作诗吟:"况兹孟夏月,清和好时节。微风吹夹衣,不寒复不热。移榻树阴下,竟日何所谓。或饮一瓯茶,或吟两句诗。内无忧患迫,外无职役羁。此日不自适,何时是适时?!"孟浩然的《清明即事》诗:"帝里重清明,人心自愁思……空堂坐相忆,酌茗聊代醉。"
唐人斐汶《茶述》中概括,其称:茶叶"其性精清,其味浩洁,其用涤烦,其功致和,参百品而不混,越众饮而独高",这表明其对茶叶特性或茶道的认识,已达到了一个颇为精深的程度。综上所说,我国由六朝或唐朝前期江南人"吃茗粥"或"瀹蔬而啜",到斐汶所说的"越众饮而独高",不能不说是我国茶叶文化的一大飞跃。